想起了王小栓,那个停战后被误杀的新兵,到死都不知道战争已经结束了。
还有那八十九万死在黄河洪水里的无名灾民。
他们连“为啥死”都不知道。
这才是战争最残忍的地方——它不仅剥夺生命,还剥夺死亡的意义。
“小伙子,”老人看着林征,“你写书,要把这个写进去。战争不是英雄史诗,是千千万万个普通人,糊里糊涂地死,糊里糊涂地活。但就在这糊里糊涂里,他们做出了选择——站在那儿,挡着,不退。”
林征点头。
他会的。
他一定要写进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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采访持续到中午。
老人留林征吃饭,简单的家常菜:米饭,炒白菜,一小碟咸菜。
吃饭时,老人突然说:“我父亲临死前,跟我说了一句话。”
“什么话?”
“他说:‘我死了,把我埋在这片地里。我堂弟的魂还在这儿飘着呢,我陪陪他。’”
林征停下筷子。
“所以您父亲……”
“就埋在小区后面的小山上。”老人说,“没立碑,就一棵松树。我每年清明去扫墓,烧点纸,跟他说说话。”
饭后,老人带林征去了那个小山。
其实不算山,就是个小土坡,在小区后面,被开发商保留下来做了绿地。坡上确实有棵松树,很老了,枝干遒劲。
树下有一小块平整的地方,没有坟包,没有墓碑,只有几块石头围成一个圈。
“就在这儿。”老人说,“跟这片土地埋在一起了。”
林征站在树下。
四月的风从松针间穿过,发出沙沙的声音,像叹息,也像低语。
他闭上眼睛。
想象1931年9月18日的夜晚,这里的样子:营房,土墙,奔跑的士兵,枪声,火光,死亡。
想象张二狗死在这里,血渗进泥土里。
想象八十年后,这片土地上长出了高楼,住进了人,有了孩子的笑声。
土地还是那片土地。
但人已经换了几茬。
“您说,”林征睁开眼睛,“如果张二狗活下来,现在会是什么样?”
老人想了想:“可能会像我父亲一样,打完仗,回家种地,娶媳妇,生孩子,老了看着孙子孙女在楼下玩。平平常常过一辈子。”
平平常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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